1
2007年，某个深夜。
19岁的廖娟娟正沉沉入睡，双胞胎姐姐廖婷婷，一直呆坐在床边。
而后，一桩惨案悄然发生。
廖婷婷拿起身边的枕头，用力捂住妹妹的口鼻。
担心妹妹死不成，她甚至掐紧了妹妹的脖子。
来回替换，直到廖娟娟手脚冰凉。
做完这一切之后，廖婷婷长呼一口气，对自己说：终于解脱了。
然后，她打电话自首：我把我妹妹杀了。
这件事，在当地引起一阵轰动。
附近居民得知此事，并不是急着去讨伐廖婷婷的弑妹之罪。
反而在求情信上签下名字，短短几天，就有一千多位村民签字。
为什么他们会如此善待一个杀人凶手?
待蒋叔厘清整个故事才发现，廖家每个人，都是受害者。
时间拉回到1987年。
退伍军人廖智勇，带着妻子王素珍来到四川彭州谋生活。
两人开了一家电器维修铺，不久，王素珍怀孕，生下一对双胞胎女儿。
当天正是“龙抬头”，是黄历上的好日子。
廖智勇为两个女儿取名为廖婷婷、廖娟娟，不久后，又生下小女儿佳佳。
一家五口，对生活充满期待。
两夫妻回想起来，当初确实很美好。
三个女儿懂事乖巧，学习上，生活上，都不需要父母担心。
特别是二妹廖娟娟，喜好文艺，唱歌跳舞都不在话下。
还是班级小标兵，学校校报的小记者。
邻居们也很喜欢娟娟，总是逗她唱歌。
就连母亲王素玲，对自己的偏心也不加掩饰：确实对娟娟更寄予厚望一些。
只可惜，在姐妹俩13岁那年，一场暴雨，打破了平静。
2
当时一家五口在公园散心，突降暴雨，大家都被淋湿。
晚上，廖娟娟就烧得浑身发烫。
送去医院后，她被确诊脑膜炎。
经过两周多的治疗，才清醒过来。
只是，往日开朗爱笑的廖娟娟，像是变了个人。
生理上。
左腿走路不稳，脖子经常抽动。
性格上。
对护士、医生，任何靠近的陌生人都充满敌意。
到后来，开始对母亲王素珍恶语相向。
廖娟娟在家经常乱扔东西，大喊大叫。
多次深夜，她拉扯王素珍的头发，喊着要下楼。
待母亲将她背下楼，廖娟娟又要求上楼。
父母带着廖娟娟辗转多家医院，最终确定她患上了狂躁型器质性精神失常，是脑膜炎的后遗症。
无法治愈，而且情况只会越来越差。
一家人的心，像是坠入了冰窖。
从那天开始，全家人只围绕着廖娟娟生活。
父母不愿放弃，宁愿延长开店时间，多赚点钱给女儿看病。
只要听说哪家医院精神科效果好，就带着女儿赶去。
可廖娟娟，却变得越来越癫狂。
稍有不如意，就对身边人大打出手。
邻居多次看到，廖家人总是一身青紫地出门。
一次，廖娟娟喊着要去公园，王素珍动作稍微慢点，她就拿起折叠凳砸向母亲的头，缝了7针。
父亲坐在她旁边看电视，她也会突然拿着筷子捅进父亲的眼睛，顿时血流如注。
最后，他们只得收起家中所有的摆设，并且用铁链限制廖娟娟的行为。
一边，是不受控制的女儿。
一边，是日积月累的欠债。
廖智勇每天早上醒来，心里只有一件事，今天家里还剩下多少钱。
为了给女儿治病，他们把原先的房子卖了，搬进只有15平米的出租房里。
四处筹措手术费，希望通过手术让孩子的情况好转。
但手术接连失败，病情每况愈下。
尽管如此，他们都没想过放弃廖娟娟。
全家人，都在忍耐。
3
被铁链锁住的，不止廖娟娟，还有姐姐廖婷婷。
她是陪伴妹妹最多的人，也是受伤害最深的人。
父母要工作赚钱，最小的妹妹佳佳还不懂事，廖婷婷自觉承担起责任。
每天下课都会马上赶回家，不上晚自习，在家中给妹妹洗澡、喂饭。
可廖婷婷也很怕。
因为廖娟娟总是会在洗澡时，抓着她的手又抓又咬。
平时，廖婷婷会解开妹妹脚上的铁链，推着她外出散步。
邻居和路人，总是在背后指指点点。
受刺激的廖娟娟时常发病，会把廖婷婷按在地上痛打一顿。
不发病时，廖娟娟会对着家里人笑，还会跳舞给姐姐看。
可一旦发病，就像是杀红了眼的恶魔。
一次，廖婷婷独自在家给妹妹做饭。
廖娟娟又发病了，她夺走菜刀往廖婷婷身上砍去。
廖婷婷躲避不及，后脑勺挨了一刀，半边脸溅满鲜血，到医院缝了14针。
但廖婷婷从未责怪过妹妹，在救护车上，她对着父亲廖智勇说：别怪妹妹，她不是故意的。
也许是双胞胎的心灵感应，她能感受到廖娟娟心中的痛苦。
可说到底，她也还是个孩子，何尝不想过一些正常女孩子的生活?
廖婷婷曾在日记中写道：
“你们把整个心思都放到娟娟身上，你忽略了我的存在。娟娟是你的女儿，难道我就不是你的女儿吗?你关心过我吗?就算假装一次也不行吗?”
“每天都生活在这种乌烟瘴气的环境里，我真的会崩溃的，天天在家守她，又不敢带她出去，你说，还该怎么坚强……”
看不到尽头的责任，被打乱的人生，超乎年龄的懂事，对自我的压抑，最终形成廖婷婷内心的黑洞。
后来，在邻居频频投诉下，也为了家人不再受伤害，廖家人决定把廖娟娟送到精神病院治疗。
4
父亲廖智勇找了几家市区的精神病院，院方了解情况后，都要求有人陪护。
并且，每月要交5000的治疗费用。
这对负债累累的他们来说，简直是天文数字。
后来，廖智勇找到一家稍微偏僻的医院，无需陪护，每月只收费2000。
就这样，廖娟娟住进了精神病院中。
可还没过几天，医院就打来电话，说廖娟娟有暴力行为，要求陪护。
廖家人急忙赶去。
廖娟娟一看到家人，就哭着说道：你们是不是不要我了，我好痛啊。
这一刻，廖婷婷一生难忘。
她掀开被子一看，只见妹妹没穿裤子，排泄物和米饭混在一起。
左手上长了脓疮，流着血。
这是生病六年来，廖娟娟最没有尊严的时刻。
这也成为压垮廖婷婷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当晚，廖婷婷自告奋勇说留在医院看护，让父母先回去照顾小妹妹佳佳。
她给父亲发去短信：已经帮妹妹洗澡清理，哄妹妹睡着了，让父亲不用担心。
可手机另一端的她，并不是这样想。
廖婷婷认为，妹妹太痛苦了，为什么要这样没有尊严的活着?
她像着了魔似的，心中只留下一个念头：妹妹死了，父母就解脱了，我也解脱了。
最终，廖婷婷拿着枕头走向妹妹......
5
案件发生后，廖智勇和王素珍才发现，廖婷婷早已患上重度抑郁。
他们悔不当初。
逝女之痛，何其煎熬，但他们来不及悲伤，因为还得保住另一个女儿。
廖智勇找到附近的邻居，请他们在求情信上签名。
大家义不容辞地签下名字，因为他们知道：婷婷才是这个家最大的受害者。
成都一家律所主动站出来，为廖家进行法律援助。
最终，法院一审判决，判刑三年，缓刑五年。
廖婷婷早已泪流满面。
庭审结束后，在父母和警方的陪同下。
廖婷婷来到了妹妹墓前，她不停地烧着黄纸，嘴里喃喃说道：
“妹妹对不起，希望我们下辈子，还可以做姐妹。”
廖娟娟的照片，在烛光中闪动，似乎也在响应着姐姐。
如有来生，希望娟娟能有一个健康的身体，好好享受生活。
更重要的是，希望我们能给予这类家庭更多的关注与支持。
不让此类悲剧，再降临到下一个家庭。
- END -
